尽管有着豆瓣8.0的高分开局,但《816》在国内的票房却堪称惨烈:点映+首映只拿下了46万票房,从上周日起的排片也是一路下降,最终票房破百万都有难度。
《816》海报
不得不说,《816》这个片名确实一定程度妨碍了本片的推广。如果是一个对本片不了解的路人,他从片名里得不到任何关于电影的有效信息,只会在一大堆院线新片中忽略这部佳作,实在让人有些遗憾。
“816”指的是电影中的儿童癌症病房816,导演魏德圣之所以选816为病房编号,是因为816形似“BIG”,魏德圣希望用“BIG”来表达孩子面对癌症时展现的强韧意志和强大生命力。
《816》起源于疫情蔓延的2021年,当时魏德圣有一个筹备多年的三部曲拍摄计划,但因为疫情不得不搁置,所以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糟糕,为了找点事做摆脱负面情绪,于是他便启动了《816》的拍摄。
故事源自魏德圣访问过的一个癌症病患,其中有一句话让他觉得非常感动,一直记了几十年,病患说:“我在儿童癌症病房里待了一年多,可是从没看过一个不想活的孩子,所有孩子都认为自己可以活下来。”
魏德圣觉得这句话非常有力量,于是想把这句话扩展成一部电影。他希望描写孩子和癌症抗争中展现的强大生命力,来消解人们在疫情期间的种种负面想法。他也想通过这部电影让人们反思自己的生活:这些最小最弱的生命都这么用力地在活着,我们是不是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内地版海报把BIG解释成“Being Is Gift(生命是恩赐)”,虽然并不是魏德圣的原意,倒也符合他的初衷。
从白血病、肉骨瘤到脑部肿瘤,816病房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难题要面对,然而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他们不是在癌症面前束手无策的弱者,而是向死而生的勇士。所以尽管是关于死亡的沉重题材,但电影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孩子们的旺盛生命力。
在走廊飙车、装扮成机器人做游戏、戴上五彩斑斓的假发练习街舞、向喜欢的人表白心意……每个孩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全力奔跑活在当下,即便是死神也无法追上他们欢快的脚步。
《816》预告截图
看着这些孩子的身影,会让人忍不住地想:大人比孩子知道更多知识、懂得更多道理,但也许孩子比大人更懂如何好好活着。
孩子有一股源自生命根源的活力,这股活力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会不知不觉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对生活的种种烦恼和不满,忘记了活着本身就有着无可取代的价值。从这些孩子的身上,我们再次回想起了这股活力,并借此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816》预告截图
为了让观众充分感受到孩子们的生命力,魏德圣还做了很多有趣的设计。比如在音乐的选择上,他选了很多大家熟悉的快节奏流行乐,包括周杰伦的《牛仔很忙》、五月天的《恋爱ING》,让整部电影的前半段都保持着欢快氛围,也拉近了观众和角色的距离。
而在原创配乐上,电影里大部分的配乐都充满了阳光的气息,即便是面对死亡的悲伤环节,配乐的调子也并不哀伤,而是更接近静谧安详的摇篮曲,仿佛孩子们并不是离开人世,只是陷入一场漫长的睡眠。
电影的另一大亮点,就是插入了大量手绘动画来表现孩子们与癌症的斗争。如果说电影的现实戏份体现了孩子们的乐观和希望,那么动画戏份体现的就是孩子们的勇气和毅力。动画里的孩子们不再是躺在床上的病人,而是和蓝色巨人(癌细胞)英勇作战的战士,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独特装扮和武器,非常帅气。
《816》预告截图
魏德圣曾考虑过是否要拍摄给孩子做手术的场面,最后还是觉得过于血腥,不符合整部电影的基调。而借助动画的形式,电影既保留了与癌症对抗中艰辛残酷一面,又不会让观影者(尤其是儿童)觉得不适,还能形象生动地传递出“与病魔作战”的理念,可以说是最合适电影题材的表现手法了。
如果说电影中孩子们给人的印象是活力和勇气,那么他们的家长给人的印象就是平等和共情。电影给六组患者的家长安排了大量差异化的社会身份:单亲家庭、老夫少妻、离异夫妻、残疾人、外国牧师、公司老板……但在816病房里这些差异都不再重要,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患者家属。
我很喜欢电影里的一个片段:脑部长肿瘤的罗恒在被送入手术室前,信仰地藏王的罗恒父亲把自己和罗恒的脸都化妆成地藏王护法的样子,祈求地藏王保佑罗恒手术平安。在罗恒进入手术室后,816病房的牧师夫妻也来到手术室门口,一起向上帝祈祷罗恒能够平安。
《816》预告截图
在这个因为不同思想掀起众多纷争的世界里,至少在面对孩子时,人们依然能跨越种族、信仰和阶层的差异,去相互理解和支持,这多少会带给人一些希望和安慰。
尽管电影大多数时候都充满了活力和乐观,但也没有回避坏事的发生,尤其电影的结尾相当反高潮,不符合许多人的预期,但我觉得导演是在抗癌的主题里往前多迈了一步,没有单纯停留在鼓励大家乐观面对病魔上,而是上升到了对生死的讨论上。毕竟很多问题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解决,人生无常,有时候坏事就是会蛮不讲理地发生,但这代表着我们付出的努力和度过的时光都没有意义吗?我相信并不是。
《816》预告截图
电影结尾有一段很有韵味的处理:伴随静谧安详的摇篮曲响起,同时银幕上开始回顾816病房的六个孩子出生时的场景。对于这个结尾,我自己的感触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些孩子都给父母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和幸福,他们也都以自己的方式认真活在每个当下,因此无论最后是否战胜病魔,他们都没白来这人间走一遭。
在北影节展映上,魏德圣对这段给出了另一种解读:“我有注意到大家常常在开已逝者的玩笑,有没有发觉那一刻突然变得很欢乐?觉得他(已逝者)还在,那股劲儿其实一直都在,所以这是我这样小小的安排。这部电影里有三个生命离开,但同时也有九个生命诞生,我不希望大家只看到死亡,而是要看到重生的概念。”
这段话让我不禁想到了史铁生《我与地坛》的最后两段,就把它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
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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