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探亲假回家,一定要做的事,便是和妈妈一起去看望80多岁的姥姥。
刚坐下,姥姥就忙了起来。先是在客厅和卧室间一次次往返,给我拿吃的,“这是你舅妈给我买的饼干”“这是你舅舅拿的饮料”“这是你姐姐从国外带的小点心”……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串葡萄、几个桃子、几个苹果。我一遍遍地重复说,“姥姥,我刚在家吃完饭,一点不饿,您歇着吧”,但她依然闲不下来。不一会,茶几就摆得满满当当。
姥姥坐了下来,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在单位能吃饱吗?食堂做的饭合胃口吗?”然后又喃喃地说,“这孩子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饭了,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可别吃不饱啊。”
我爱吃姥姥做的饭,这是姥姥一直引以为傲的事。
上幼儿园时,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病,好在治疗及时,在大城市住院了一段时间后,就痊愈了。已经办理了休学的我想在姥姥家住,妈妈就陪我一起在姥姥家住了小半年。
20年过去了,我至今记得,出院回家的路上,姥姥打电话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炸茄盒。等我一进姥姥家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茶几上几十个炸茄盒。姥爷说:“你姥姥一边炸,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她大外孙健康了。我都怕她把眼泪掉在锅里。”
姥姥识字不多,看不懂菜谱。为了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她每天盯着电视上的美食节目,学做各种菜式,让姥爷去买各种原料。除了一日三餐,姥姥还总是在上午和下午各给我另做一顿,她称之为“加餐”。姥姥不懂什么科学知识,她总觉得我在生病时吃不饱,一遍遍地说:“多吃点,吃多了身体好,还能长大个子。”
从小体弱多病的我,后来长到了1米85,还成为业余体育高手,真的离不开姥姥当年的“投喂”。
姥姥家离我家很近。放了学,爸爸妈妈还没下班,我就去姥姥家;放了寒暑假,妈妈白天上班时把我送到姥姥家,下班再来接我。有个很神奇的事,小时候的我经常生病,或者身体不舒服。后来妈妈发现了规律,只要把我送到姥姥家,吃上几口姥姥做的饭,跟姥姥玩玩游戏,听姥姥讲讲故事,我马上就会从萎靡不振变得活蹦乱跳。
妈妈说,在我小时候,姥姥帮她分担了很多带孩子的压力。而我觉得,那时候,姥姥家就是最美好的乐园。姥姥宠我是出了名的,姥姥邻居中间都流行着一句话,“这老太太,最亲她那个外孙子了。”
后来我到外地上大学,又在外地工作。但我一直觉得,姥姥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陪伴着我,关心着我。我常常给妈妈发我的生活照,妈妈到了姥姥家,就从手机上翻出照片给她看。舅舅去姥姥家玩,姥姥经常让他给我打视频电话,姥姥最常说的话就是,“没瘦吧?能吃好吧?”,以及“我们在家里都可好了,咱们家一大帮子人都团结,都可好了。”
工作后,有一次我给姥姥买了一只烤鸭,寄到家,请妈妈带给她。听说,那天姥爷一边吃烤鸭一边流眼泪,姥姥就哈哈大笑地“嘲笑”她,但她自己的眼里,也含着泪水。她说:“俺外孙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饭了,现在人家挣钱了,咱也吃上俺外孙给俺买的烤鸭了。”
她还开玩笑地对姥爷说:“别把你那大鼻涕甩到烤鸭里。”说这话时,或许她也想到了20年前吧,她一边做饭,一边等着外孙出院回家。那时的她,也是眼含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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