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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文姝琪
2022年8月成立的AI公司猴子无限,是25岁的尹伯昊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第三次创业。
他2016年参加高考,17年开始做第一家公司。2017年到2019年,不是技术出身的他开始研究用人工智能帮助大学生更好地学习理工科专业课。那三年,他在B站上线了27门课程,教大学物理,数字电路和模拟电路,那是还需要拉框标注数据,才能做任务识别的AI 1.0时代。
在AI辅助之下,尹伯昊把这27门课程生产成本压得很低,很快就打正了ROI(Return On Investment,投入产出比)。
2023年8月,尹伯昊决定离开他参与创业的第二家公司,做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第二段创业经历让他感觉到,要成为组织一号位,才能定义一些东西。
2023年8月24日下午,他跟奇绩创坛创始人陆奇聊了十分钟。陆奇问他希望做一家什么公司,他的回答有些模糊,但说对“人应该如何更好地工作”这样的主题最感兴趣,希望定义未来人和人协作的新形态,比如下一代飞书。听到这个答案,陆奇决定投资。
接受陆奇投资三个月后,尹伯昊过得比较挣扎,他还没有明确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彼时,ChatGPT在硅谷风起,于是,尹伯昊把帮助企业“调教大模型”作为创业的第一方向。虽然现在回看这一由技术切入的思路并不新鲜,但没有离开过AI的尹伯昊就此踩中了巨大风口。
2023年,尹伯昊的猴子无限在一众AI初创企业中声名鹊起,其向通用大模型引入个性化数据,成为了个人和企业专属大模型的交付管道。这家公司有不错的产品,也不缺客户,业界评价尹伯昊,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很懂如何使用大语言模型LLM”,还有人称他为陆奇的关门弟子。
当下的中小型AI创业公司,都处在赔钱赚吆喝的阶段。但对尹伯昊而言,市场环境是寒冬还是暖春很难定义。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细节方向的调整之上,“去年整个AI行业都往价值链更高的部分去走,以后也会这样,我们走得稍微快了一点。”
以下为尹伯昊对于去年创业经历的自述:
相比之前几次创业经历,去年每一天都跟过去5年不太一样。
实际上从17年到22年,我们都处于移动互联网带来的阶段性平稳框架内,创业更多是做些阶段性微创新工作。客观看,确实没有小红书、抖音级别的公司出头。这次是诸多巨大变量同时叠加在一起的一年,可能在人类历史上,2023年都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年份,至少对中国的创业者来说确实很不一样。我的心态肯定发生了变化,但变化的核心来源于技术产生的影响。
一句话概括猴子无限所做的事情,我们是技术整合商,对外定义是企业级生产力工具,过去一年一直在做生产力工具方向的事情。
我们的产品是连着上层的工程软件一起卖出去。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比那些只卖模型的公司更有竞争力。
国内中大型客户是我们的第一落脚点,一年来我们服务了WPP、海尔和一些国内头部银行和金融公司。
最开始创业,我完全站在技术视角上想解决中间态问题,到后来意识到,中间态的技术问题没有直接创造终端价值,于是从去训练模型变成做AI应用。再后来,我意识到做AI应用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应该是去帮企业赚钱。
事实证明,为真正的需求提供对应的技术产品,在用户反馈上会远远好过从技术可实现的角度出发上线一个产品。
我们去年总体是顺利的,但也有一定困难阶段,有很挣扎的时候,比如产品跟客户对接时没有完全定型。我们从来没有缺过客户,挑战是客户太多了,到底该怎样去系统性交付客户。
其实现在市场上,几乎每家AIGC公司都不缺客户。随便一个好玩的产品放出来,可能就是几万、几十万的个人用户,但收不上钱。
整个市场对生成式AI有非常充分的好奇,愿意尝试,但需求远大于供给。
如果大家都在赚钱,我一定不焦虑。如果没有客户,可能也不焦虑,因为没得干。
可恰恰是客户多需求旺盛,但没有更好的、更聪明的产品能够把用户承接住,并且收上钱,这是创业者最焦虑的时刻。
但大家总会找到好的解决方案,就像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当时我们做了很多深入思考,现在算是摸到了一些十年、二十年后回看“仍然能够满意”的产品形态边界。
去年创业我自己的最大感受是,我在同一时间基本只能做好一件事。
在上半年,公司在产品上做完了一些工作,我就开始去做商业化。从年中到下半年,我又发现,做的产品距客户要求有距离,于是又回过头来做产品。最近把产品做到成熟度较高状态之后,又继续做商业化,做大客户的交付和渠道伙伴的建设。
虽然我的三次创业都跟AI相关,但我对创业是否一定要做人工智能没有执念。我是对系统性提升人类生产力,让世界变得更好感兴趣。
马斯克的几段经历关注的核心始终是大的结构性生产力变化带来的机会,我也是。坦率讲,我们看到的很多机会并不是机会,比如区块链。我也是运气好,能够在刚创业时就遇到这么大的结构性机会。
如果一定要我说,人工智能大概率是“真正的”机会,下一代娱乐一定也是。生命科学、新药发现、个性化医疗、脑机接口、空间计算,但凡能够系统性提高人在单位时间内吸收信息总量的机会,肯定都是。现在我已经很深在参与“大模型+生命科学”的项目,跟香港大学黄建东教授在一起合作。
在A股上市搞AIGC的公司都在500人以上,YC投的所有公司都在10人以下。我们公司现在7个人,从统计学看,AI创业公司,确实更容易以更小规模去搞定事情。
我面过很多大厂的人,普遍感受是大公司的同事相比创业公司没那么擅长创新,小公司的同事相比大公司没那么擅长效率。在不同阶段要找不同的人。目前市场上最缺失的,是足够多能真正意义创新的人。
我们内部已经有很多真正意义的AI员工在上岗做事。我希望猴子无限到最后是十几个人的规模,每年消耗一个亿的GPU资源,这是我理想的组织形态:人做关键的思考,尽可能让机器来做重复性工作。
市场上都认为我们是一家TO B(面向企业)公司,但世界上没有真正意义的TO B。一家企业级软件公司,最后一定有终端个人使用,让终端客户“舒爽”是最重要的主题之一,但到底是解决生产力问题还是解决娱乐需要划分。我们更像生产力场景的产品。
其实去年成立的这波年轻的AIGC创业公司,大家的核心诉求都只有一个,就是找PMF(Product Market Fit,是指产品和市场需求达到最佳契合点)。这个概念一直在提,但大家都没有找到,所以会痛苦。如果找到了,下一步就是考虑到底在国内做还是国外做,到底面向企业做销售还是面向个人做销售。
这一次AIGC创业者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很大的叠浪,一方面要面对技术浪潮的变化,另外一面是前所未有的地缘政治变迁,以及由此引发的芯片禁运、GPT禁用,再有就是经济形势的变化。这是组合式影响,很难说是寒冬还是暖春,也不知道大家会更有信心还是更没有。
当然,整个市场环境不好时,要放弃对一些事情的关注。过去大家习惯了天上撒钱,市场习惯了击鼓传花,但现在整个资本退出环境在发生变化,钱不容易拿到了,我们在过去一年里,在融资上投入的时间就少。年后会开始新一轮融资。
还有更多乐观的事情。我对大模型的成本一年下降10倍就非常乐观。随着创业你会发现,大模型是一个组合拳,模型厂商、硬件厂商、用户场景,所有人都可以出一份力来做优化,如果三方每一方都把自己当前做的事降低一半的成本,那整体就降八分之一了。
终极AGI(通用人工智能)也是很令人兴奋的话题,不过很多人把AGI当终点,但我觉得是起点。AGI的出现不等于社会不需要干事情,而是人类社会能干的事情会多非常多,我能想到的未来会远比AGI远得多,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征服宇宙。
永远会有新东西出来,比如Sora(OpenAI刚发布的首个视频生成模型发布)。要保持平常心,技术的扩散才刚刚开始,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猝死在新技术的出现上。
现在回头看,我25岁得到的东西远大于18岁所期待的,远高于14岁能想象的。人对指数级变化不敏感,倾向于线性理解这件事,但这个世界是非常快的指数级变化。我到40岁的时候也许可以长生不老了,60岁已经在火星上生活了。
由于对这个掌控不了的世界抱有更大的期待,我对自己反而没有那么多期待。如果一定要有,我希望能持续健康地活着,希望不要下牌桌,希望持续参与到世界变化的进程中来,也希望这个世界每天能变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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