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供图
老家传来消息,黄土地上的谷物熟了。我又开始想家了。
不论离家多久、多远,返乡收秋都是我们兄妹每年的执念。我不知道这个执念从何而来,只知道,它比“回家过年”更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心中,就像迁徙的习性存在于候鸟的基因里一样。
与往年不同,今年我带了先生和女儿一起回去。在粗犷的黄土高坡上,先生被一览无余的远山白云、纵横百里的沟壑深谷震撼了,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我那刚周岁的女儿,被农用三轮车和黄土地里结出的硕果所吸引。
因起得太晚,我们一家三口错过了上山的三轮车,只好徒步五六里路去田里。路是向上的陡坡,我和先生轮换着背女儿,艰难地向上走。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农用机械还不发达,爸爸妈妈就是这么背着我和粮食,在这条弯弯绕绕的土路上往返,那时的山很荒,路更陡。
路的两侧有时是待收的玉米,有时是覆满绿意、延绵至远方的沟谷。每路过一处深谷,先生定要停下来学一阵猿啼,“哇哦~哇哦~”的声音回荡着,像是交错的时空里一群放牧的大孩子在欢闹。女儿倒是很安静,一路上睁着大眼睛,伸出一个小手指头,不停地指呀指。
站在地头往下看,一连三四梯的谷子地,都是我们家的,紧邻着一道斜坡上的土豆也是。等我们到达田里时,爸妈和哥哥已经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垛谷穗。
小时候,我常躺在谷穗堆上昏昏欲睡。我把女儿放上去,她却不躺,拧着身子滑下来,蹲在地上用手抠土里的谷粒,一个不留神,已经弄了满身、满脸、满嘴的土。妈妈说:“不怕,就是点儿土,不脏。”
是呀,家乡的土不仅不脏,还养人呢!我们小时候成天都在黄土里打滚,个个长得壮实。于是,我放手让女儿在田里玩。
收完谷子,我们开始挖土豆。小小的女儿坐在一堆大土豆里,欢喜得不行,一会儿抱起一个大的,一会儿又搂住一个更大的。哥哥还为我们烧了土豆。就着一缕青烟,我们吃得满嘴黑灰,满满的儿时味道。女儿也很喜欢,啃了一个大花脸,像极了我小时候。
先生和女儿高昂的兴致,让我们这趟意在秋收的返乡,颇有了一番旅行的意味。更难得的是,他们为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感到惊奇,这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家乡是如此不凡。它那么古朴地养育了很多人,又那么鲜活地感染着新到来的人。
蔚蓝的天空上白云飘,舒卷的云层下秋收忙。穿戴好劳作的旧衣裳,我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是个充实又快乐的大姑娘。突然鼻子一酸,在外奔波一年的委屈涌上心头。我赶忙抬眼望望这片如故的土地,继而就释怀了,一身的疲乏都消散了。
一瞬间,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我心心念念,每年都要回家参加收秋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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