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虽已无法辨别五星头冠,但与敦煌唐代绢画相比,可见其关系。中岩是苏轼求学之地,有研究者认为,此龛或对写出“西北望,射天狼”,精通天文和占星的苏轼有启发,也是晚唐“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造像的实例。
中国古人相信,天体的运转具有影响国家和个人命运的神秘力量。唐代时,印度的星象崇拜随密教传入,认为可通过持颂咒语和图像祭祀,来达到禳除星变的灾厄。统摄一切星曜的炽盛光佛信仰自此兴盛。这一融汇中外天文学、占星术、佛道观念的独特题材,存世的20余幅图像大半被盗藏国外。四川青神中岩寺中发现的一龛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造像,或是唯一的晚唐实例,也是笔者个人所知最早将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拟人化的雕塑作品。中岩是苏轼求学之地,有研究者认为,此龛对写出“西北望,射天狼”,精通天文和占星的苏轼有启蒙之功。
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摄影:傅盛(造像位于中岩寺玉泉岩造像区,龛高1,宽0.96,深0.32米,方形龛)
先秦时,中国古人通过观测为五星命名,至汉代与阴阳五行学说融合。隋唐时火水木金土五星加上日、月合称“七曜”。源自古巴比伦的以“七曜”为一周的纪法经印度传入中国,故也称“星期”,后又传至日韩。星曜知识与图像,有关天文学或占卜类知识在民间已趋普及,时人深信五星中的恶曜和其他星曜,对命运流年与诸事吉凶有着紧密影响,这与密教观念中,日月五星“上曜于天”“下直于人”“司善恶,主凶吉”不谋而合。
炽盛光佛原指佛头上渗出的佛顶光辉或金轮,在唐代演变为居北极星、统管四众八部游空大天、九执七曜十二宫神、二十八星及日月诸宿的星座之主,等同于道教的紫微北极大帝,并施陀罗尼法消解灾难。
不空和一行等译辑了多本除灾经籍,如《佛说炽盛光大威德消灾吉祥陀罗尼经》、《文殊师利及诸仙山所说吉凶日善恶宿曜经》、《七曜禳灾诀》《梵天火罗九曜》等。
炽盛光佛绘塑图像在中国200多年的发展史中,经历了从早期巡游式,到主尊说法和末期的三尊式构图变化,图中列曜也从五星发展到七曜、九曜直至十一曜。五代到明的炽盛光佛手中均持有光轮。
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 大英博物馆藏
敦煌藏经洞出土炽盛光佛并五星(五代至宋)吉美博物馆藏
存世最早者为唐乾宁四年( 897年 )出土于敦煌藏经洞的彩绘绢画《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现藏于大英博物馆,而尺幅最大者为山西广胜寺元明壁画,现藏于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和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青神中岩寺的《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像,与英国所藏的两幅敦煌晚唐、五代画作一致,是存于我国最早的此题材实物,可视为宗教与天文科学结合的雕塑开端。
炽盛光佛佛会图(元)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炽盛光佛佛会图(明成化)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及古人类学博物馆藏
“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造像位于中岩寺玉泉岩造像区,龛高1,宽0.96,深0.32米,方形龛。
炽盛光佛居龛正中,结跏趺侧身坐于双轮牛车上的仰莲座中,左手置于腿上,右手原应施说法印,身后有椭圆形身光和圆形头光笼罩,车斗前方台上有若干供养,车尾插旌旗,五星神分列于牛车两侧,护卫着车驾徐徐前行,底部刻卷云纹,展现出环绕紫微巡游的天界之境。此龛五星按《七曜攘灾决》仪轨全以人形呈现:木星立于龛右上角,身着官服,呈男相双手于胸前捧物。身着袍服的水星,位于木星左侧,呈女相,右手持笔左手拿册,侧身向左面朝炽盛光佛;土星为男相,裸上身,赤足,左手持锡杖,右手牵牛绳于车旁;左旁站立的是女相的金星,手持琵琶,侧身弯腰左倾,正在为佛倾心演奏;火星站于车后,为身着官服的男相装束,双手置于胸前。龛下原有题记,现仅存“求佛…去灾”等字。
土星,左: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大英博物馆藏);右: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水星,左: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大英博物馆藏);右: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水星,左: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大英博物馆藏);右: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金星,左: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大英博物馆藏);右: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火星,左:敦煌藏经洞出土唐乾宁四年( 897年 )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绢画(大英博物馆藏);右:青神中岩寺第39号龛炽盛光佛并五星经变龛
造像头部在1970年代被破坏,无法辨别五星头冠,与敦煌绢画相比,此龛火星与经籍中的四臂外道形象不同,星宿间与主尊佛的互动更为紧密。
青神中岩是川西规模较大的造像群之一,历唐至明清开龛延绵不息,现存48龛共2492尊。最早题记为“咸通元年(860年)九月二十二日何偕潕兄弟拾中岩院基界至此”,是开凿时间的下限。玉泉岩为中岩寺最早的造像区之一,其右壁造像皆为晚唐风格,加之此龛佛与星宿间比例相当等细节,可断为晚唐。
苏轼有《夜行观星》诗,其“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至今仍流传不息,显示其对天文和星命的精通。古人认为天狼星 “主侵略之兆”,它的出现代表着国家将会遭受外敌侵略。苏轼此诗联系起星象知识抒发自己的报国之愿。他还用出生月份和时辰推算出的自己的命宫是摩羯。在《东坡志林》中他自我调侃道: “退之(韩愈)诗云:‘我生之辰,月宿南斗。’乃知退之磨蝎(摩羯)为身宫,而仆乃以磨蝎(摩羯)为命,平生多得谤誉,殆是同病也。” 意思就是他和韩愈同是摩羯座,一生多遭口舌诽谤,命途多舛,都是摩羯座的宿命。
苏东坡所题“唤鱼池” 摄影:傅盛
苏轼的外婆是青神人,1051年他曾在中岩求学三年,其发妻王弗是书院恩师王方之女,两人初识于此,“唤鱼联姻”的佳话流传至今,现尚有苏轼所书“唤鱼池”墨迹。1936年,文学大师林语堂在美国撰写的《苏东坡传》英文版中,也提到“苏东坡常和太太的叔叔、堂兄弟姐妹一起游庙(中岩寺),在瑞草桥畔野餐……”当地有研究者认为,苏轼的占星术和星座崇拜启蒙,当与此龛炽盛光佛经变图有关。
中岩寺青年苏东坡塑像 摄影:傅盛
通过中岩寺造像可知, 炽盛光佛信仰在两京盛行后,安史之乱时随玄宗入蜀传入,晚唐已流行,五代到宋已成为民间祈禳、祭拜、造像的重要题材,蜀人借以祈福避祸、劾鬼治病、消灾安宅。《益州名画录》中载有五代前蜀雕塑家雍中、许侯曾分别在圣兴寺、大圣慈寺塑饰炽盛光佛九曜二十八宿像之事,《成都古寺名笔记》也有:“千部院佛堂壁,画炽盛光佛,古迹。”又云:“寿宁院佛殿内四壁,画《炽盛光九曜》,孙知微笔”。
大足石篆山11号炽盛光佛并十一曜龛(1090年)摄影:杨贵根
大足北山第39号龛乾德四年(922年)大威德炽盛光佛并九曜像 摄影:杨贵根
留存至今的造像实物,除中岩寺外,五代前蜀在资中和大足便出现4龛众星神簇拥炽盛光佛的造像,一龛为武成二年(909年),资州韩姓郡守为祈求“郡邑康泰,门宅安宁”,所造的炽盛光佛并九曜像。乾德四年(922年)温孟达、杨宗厚等在大足北山所造的大威德炽盛光佛并九曜像。北宋时,大足庄园主严逊在石篆山造炽盛光佛并十一曜龛,大足北山169号龛也雕有同类题材,时代最晚者为杭州飞来峰37龛元代的金轮炽盛光佛变相。
大足北山炽盛光佛并十一曜像 傅盛摄
飞来峰元代第37龛金轮炽盛光佛变相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