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德国著名医学科学家鲁道夫·维尔肖教授首次提出了“血栓”这一概念。他指出,血管壁损伤、异常血流和异常的血液成分是血栓形成的“三大帮凶”。时光荏苒,160年过去了,这一理论依然如指南针般,指导着医学界对血栓的认知和治疗。
为了纪念维尔肖对血栓研究的贡献,2014年3月,国际血栓形成与止血学会(ISTH)将每年的10月13日——维尔肖的生日,定为“世界血栓日”。这个日子不仅是为了缅怀科学家的智慧,更希望通过它来唤醒大家对血栓的警觉,推动血栓性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更加规范化。
2024年10月13日是第11个“世界血栓日”,今年的主题是“血栓与共病”。血栓就像潜伏在我们体内的一颗隐形炸弹。它是全球排名前三的致命心血管疾病——心梗、卒中和静脉血栓栓塞症(VTE)背后的黑手,令人防不胜防。它以“四高”著称——高发病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和高死亡率,威胁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健康。
血栓是什么?
简单来说,血栓就是血管里的“小疙瘩”。当血液在心脏或血管中形成凝块,或者某些血液成分凝聚成块,就形成了我们所说的血栓。
按照“地盘”来分,血栓有两大类:动脉血栓和静脉血栓。动脉血栓就像一堆堵在血管里的“白沙子”,主要由血小板和少量纤维蛋白组成,而静脉血栓则更像是“红泥巴”,含有大量的红细胞和纤维蛋白。
血栓示意图。本文图片由作者供图
静脉血栓栓塞症——“红泥巴”的危害
静脉血栓栓塞症(VTE)是一场“体内战争”,它主要由深静脉血栓(DVT)和肺栓塞(PE)组成。这两者像一对恶性双胞胎,常常联手威胁我们的健康。DVT通常出现在腿部或骨盆的深静脉中,可能引发腿部肿胀、疼痛以及皮肤发红。最可怕的是,这个“红泥巴”有时会脱落,跟随血流跑到肺部,阻塞肺动脉,进而引发致命的肺栓塞。
肺栓塞与深静脉血栓形成。
以下风险因素是静脉血栓栓塞症的“帮凶”,让它的威胁更大:
久坐不动或长时间卧床:想象一下你长时间乘坐飞机或火车时,双腿几乎一动不动,血液在腿部的流动变得缓慢,这正是血栓形成的温床。同样,在手术后的康复卧床期,长时间卧床休息也会增加血栓的风险。
外伤或手术:特别是涉及下肢或骨盆的外科手术,好比在你的血管里“修路”,这个过程可能会损伤血管壁,诱发血栓的形成。
肥胖:体重增加不仅是体形上的负担,还会对静脉施加更大的压力,就像水管里的水流因为堵塞而变得不通畅,增加了血栓的风险。
癌症:某些肿瘤就像血液的“麻烦制造者”,它们会刺激血液更容易凝固,导致血栓的风险上升。
怀孕和产后:在怀孕期间,荷尔蒙的变化加上不断增大的子宫会压迫静脉,导致血液循环变慢,这就像是在管道中人为制造了“瓶颈”,让血栓更容易形成。产后也是一个高风险时期,血液状态的改变使得血栓风险增加。
遗传因素:有些人天生携带着易导致血液凝固的基因,这就像是内置了一个“隐患开关”,在特定条件下容易被触发,增加血栓的风险。
VTE药物治疗的最新进展
抗击血栓这场战役中,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老牌武器”,比如大家熟悉的华法林。这种药物就像一个“老兵”,通过阻止维生素K的还原,减少凝血因子的生成,从而让血液不那么容易凝结,广泛用于静脉血栓、房颤等心血管疾病的治疗。
然而,这位“老兵”虽然可靠,但也有它的麻烦:需要频繁监测凝血指标,还得时刻关注与食物、药物的相互作用,简直像个时时刻刻都要调校的“古董车”,使用起来不是那么顺手。
近年来,新型口服抗凝药物(NOACs)就像一辆 “自动驾驶车”横空出世。达比加群、利伐沙班、阿哌沙班等NOACs不仅操作简单,不需要频繁检测,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比“老兵”华法林更安全,尤其是在减少出血风险上表现优异。
在治疗血栓的道路上,除了药物,医疗器械的快速发展也为我们提供了更多高科技“神器”,比如:从导管接触性溶栓治疗(CDT)到经皮机械性血栓清除术(PMT)。
导管接触性溶栓治疗(CDT)
CDT的原理有些像“定点爆破”。通过一根细长的导管,医生将溶栓药物直接送到血栓的核心位置,让药物在血栓周围开始“溶解行动”,而不需要全身药物作用。这种方法像在血栓周围放置了一个持续的“药物定时炸弹”,让血栓逐渐瓦解,减少全身用药的副作用。
但就像所有“爆破行动”一样,CDT也有风险。局部出血、导管误穿血管、感染等风险始终存在,治疗时间也可能持续数天,这些都需要医生小心处理。
置管溶栓示意图。
经皮机械性血栓清除术(PMT)
与CDT相比,PMT更像是一场“硬核机械拆除行动”。医生通过导管将特殊的机械设备送到血栓位置,启动设备后,直接对血栓进行“物理拆除”。有些设备通过旋转装置“打碎”血栓,有的使用负压吸引系统“吸走”碎片,甚至还有像“电锯”一样的切割装置,把大块血栓切成小块。
这些设备好比是“超级工具箱”,从打碎到吸走,一气呵成,迅速恢复血管通畅。不过,这种“机械战斗”也有潜在的隐患——血管损伤、血栓碎片脱落引发新的栓塞,尤其是对陈旧性、已硬化的血栓,效果不如新鲜血栓好。因此,有时需要结合药物溶栓等手段一起使用。
目前的PMT器械可以大致分为两大类:
1. 单纯的PMT器械:这类器械就像是使用一根粗大的吸管来“吸走堵塞物”。导管通过血管直接接触血栓,然后利用强劲的吸力将其吸走,就好比疏通下水道时用大口径的管子把堵住的污垢直接抽走。效果如何取决于设备的吸力、管径大小与血管的匹配程度。
2. 网篮支架取栓:如果说单纯的吸力像“吸尘器”,那么网篮支架就像是“捕捞网”。它的网眼非常密集,可以将体积较大的血栓“捞出来”,尤其适合那些已经形成较大块的血栓。
吸栓导管在肺动脉吸栓示意图。
取栓网篮在髂、股静脉取栓示意图。
第二类PMT器械:双管齐下的“液体炮”
另一类PMT器械就更加“聪明”了,它不仅依靠机械力量,还能通过注射溶栓药物来增强效果。这类设备配备有特制的双腔导管,能够像“液体炮”一样,将溶栓药物高速喷射到导管的尖端,精准地瞄准血管内的血栓。这种高速喷射在导管尖端创造了一个局部低压区,利用真空效应(也叫伯努利效应),就像在血栓旁边“引爆”一股强劲的气流,瞬间击碎血栓,并将它们从血管中“吸”出去。这就好比用水枪冲击并带走附着在管道内壁的污垢,让血管迅速恢复通畅。
虽然PMT设备强大,但也有它的短板:
血管损伤:在狭窄的血管中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划伤或破坏血管,特别是脆弱血管,像修理老旧管道一样,操作不当容易出问题。
碎片脱落:打碎血栓时,碎片可能随血流“逃跑”到其他地方,造成新的栓塞。为此,医生通常使用过滤装置来防止“栓塞游击队”扩散。
陈旧血栓难清除:硬化的老血栓就像顽固污垢,即使是PMT也难彻底清除,通常需要结合溶栓药物才能搞定。
治疗VTE的新利器:超声波与微气泡的“联合大作战”
当谈到治疗静脉血栓栓塞症(VTE)的新型器械,不能不提到一种新技术:SonoThrombectomy System。它就像一支“联合部队”,集结了超声波、微气泡、低剂量溶栓药物和机械抽吸,协同作战,将血栓高效地一网打尽。
这个创新的系统由三部分组成:一根超声导管、一台机械血栓取栓器和抽吸鞘。其核心技术是利用微气泡和超声波的神奇配合——我们称之为微气泡介导的声血栓溶解(MMS)。这些微气泡可不是普通的气泡,它们是直径仅几微米的小泡泡,气体被脂质、蛋白质或聚合物外壳包裹,类似微型的“泡泡战士”,通过静脉注射进入血液循环,勇敢地前往血栓“战场”。
精准攻击:这些“泡泡战士”进入血液后,随着血流精准到达血栓的所在地。某些微气泡甚至被特别设计成能与血栓表面特定成分结合,增加其在目标位置的浓度,就像为战士们装备了“精准定位器”。
当微气泡到达战场时,外部的超声设备开始发射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此时,这些微气泡会受到超声波的影响,产生剧烈的振动、膨胀和收缩,这种现象被称为 “声空化效应”。在较高能量的情况下,微气泡甚至会发生爆裂,就像一颗颗“微型炸弹”在血栓周围爆破。
瓦解血栓:微气泡的剧烈振动和破裂,在血栓周围产生了强大的剪切力和微小的冲击波,直接摧毁血栓的结构。血栓在这些物理力量的冲击下变得松散,易于溶解,就像顽固的污垢在强力水流的冲刷下逐渐瓦解。与此同时,微气泡破裂时产生的局部压力和微流动还增加了血栓的“孔隙度”,让溶栓药物像“开闸放水”般更深地渗透到血栓内部,达到更佳的效果。
低剂量、更少副作用:由于微气泡的“神助攻”,医生只需要使用较低剂量的溶栓药物,就能实现良好的治疗效果。这不仅减少了用药量,还降低了全身性出血等副作用的风险。微气泡和超声波的“黄金组合”,大大加速了血栓的溶解过程,迅速恢复血管的血流通畅,就像快速清除道路上的堵塞物,确保交通顺畅。
技术仍在完善:经过这场超声波与微气泡的联合攻击,溶解后的血栓碎片或被血流带走,或通过设备吸出体外,进一步缓解血管的阻塞。这一创新组合——超声波、微气泡和尿激酶——已经在初步的临床实验中展现了满意的效果。不过,正如所有新技术一样,这项治疗还需要更多临床数据来验证其安全性和有效性,但未来的前景无疑充满希望。
SonoThrombectomy System。
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我们已经站在了抗击血栓的前沿。从传统的药物治疗到如今的超声波、微气泡“联合部队”,医学创新不断为我们提供更多、更安全的选择。虽然血栓依旧是潜伏在我们身体里的隐形杀手,但我们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武器与之对抗。未来,随着更多技术的成熟和临床数据的积累,血栓将不再是无解的难题。
(作者祁宁,系外科学博士,主治医师,现工作于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血管外科,主要从事周围血管疾病的手术与微创介入治疗,包括主动脉瘤、主动脉夹层、下肢动脉硬化闭塞症、下肢静脉曲张、动静脉血栓以及血管瘤等。作者杨文艳,主管护师,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血管外科护士长,主要研究方向包括:动静脉疾病围手术期护理,血栓类疾病的急危重症专科护理,老年患者居家自我康复。)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