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小说的写作者,多少都是卖梦的人。”
在今年上海国际文学周的主论坛上,54岁的马来西亚华人作家贺淑芳说:“而人,是靠着故事,才能在万般不确定中生存下来。”
贺淑芳 摄影:李行健
此次来到上海,贺淑芳带来了短篇小说集《时间边境》和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蜕》。《蜕》简体中文版首发于《收获》长篇小说2024夏卷,并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蜕》编织了一个时间跨度四十多年的梦。她以这场梦,介入1969年的马来西亚“五·一三”事件,书写种族冲突与暴力发生之时及此后岁月中,三代女性的生活与境遇。从1960年代末到2010年代,她们在时间长河里跋涉,出走,自愈,以“蜕”來寻回生的意志。
实在很难仅仅用情节去描述这部小说。阅读它就像走进一座色彩斑斓的异域花园,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向前,总有旁逸斜出的枝条与毛茸茸的叶子牵扯住你,它们细密、旺盛,它们本该陌生,却让你感觉如此熟悉——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里,有你难以用知识去解释的经历,有你无法用道理去抚平的悸动,还有各种难以言说却如鲠在喉的感受。它们,陌生又熟悉。
长篇小说《蜕》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我们约在她落地上海的第一天见面。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这么瘦小的人,怎么写出那么有力量的文字?
她戴着眼镜,动作很轻,说话也温柔。她告诉我自己从小亲近文学,但在30岁之前,迫于家庭压力,先读了自己并不那么喜欢的物理学,再在一家电子工厂待了四年。从工厂出来后,她做过副刊记者,写过很多社会专题,但她总怀疑专题背后的框架与分类能否概括人类所有的生活体验与生命感受。
“一个人实际经历的东西可能就像大海或荒野,里面有很多混乱与无序。但是你能讲的,能整理出来的,往往是很小的一部分。那剩下的那部分怎么办呢?”
她相信,科学知识、标准规范以及新闻报道都无法抵达的地方,是文学的地方。
尤其,在她去台北读文学硕士期间,当她读到了许多女性作家的作品,她意识到过去那些隐秘的欲望、那些难以启齿的感受,其实都可以书写。“你身体里那些令你感到惊艳却未曾言表的、害怕被别人批评的瞬间,它们被打开枷锁,可以出现,可以开始。”
从此,长期被忽略的心灵角落,可以给出繁复的句子。
她越来越确定一件事。
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被书写的吗?
答案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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